2025-11-05
*** 跨界萬聖節慈善舞會,如果申嶽雲要扮演成魅影,那麼待在魅影身邊的人會是誰呢?劉硯這位老管家思考的結果,按照過去那個總是隨意拿捏身旁看護當作小情人的申總的做法,將朱瑤要穿的衣服準備成了穿著一身雪白蕾絲洋裝的那個少女。

朱瑤接到這個指示時還沒有意會過來,但劉硯遞給她的衣服終於讓那個總是沒什麼表情的朱瑤流露出了一抹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不會唱歌。」

朱瑤在意的竟然是這種事情嗎?但申嶽雲都屈就了,朱瑤怎麼可能拒絕呢?所以… ***
雖然申嶽雲知道朱瑤本來就是棕色的法式大波浪的髮型,但到了舞會當天的晚上,出現在扮成歌劇魅影的申嶽雲面前的,卻是如同舞台上走下來的克莉絲汀。

雪白的蕾絲洋裝、放下原本綁著馬尾的棕色波浪長髮經過細細整理更加有造型,精緻的妝容淡雅而素淨,嘴唇上的那抹淡粉色唇膏更是讓她的模樣像極了故事中純淨而單純的克莉絲汀。

好吧,除了她那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幽暗而沉靜的眼眸明顯得讓朱瑤抽離出了那個角色的氣質。

「申總?」
她穿著劉老提供的精緻禮服,卻還是準備了身為看護該準備的小包(還很好地融入了整體裝扮),細看,她穿得還是平底鞋,好施力好跑步…嗯,她並沒有將自己當成是魅影的克莉絲汀呢。

「劉老說前往舞會的車子已經在樓下等著了…您有需要先服用止痛藥嗎?」

她穿得如此優雅、妝容如此美麗,但還是如平常那樣說話的感覺…違和感好重。
15:38
申嶽雲
申嶽雲站在落地鏡前,厭煩地調整著臉上那張冰冷的白色半臉面具。精緻的黑色斗篷垂在肩上,布料厚重,讓他感覺像是被束縛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角色裡。辦公室外傳來的媒體喧囂,以及劉硯不斷傳來的行程提醒,都讓他的眉頭緊鎖,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這一切都讓他感到無比的荒謬與煩躁。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申嶽雲的動作停頓了。他透過鏡子的反射,看到了一個穿著雪白蕾絲洋裝的身影。他緩慢地轉過身,目光銳利如刀刃,從上到下地審視著眼前的朱瑤。

劉硯的手筆。申嶽雲心中冷哼一聲,立刻明白了這老管家的意圖——一個完美的、符合大眾想像的「魅影與克莉絲汀」的劇本。那件洋裝確實精緻,蕾絲的繁複花紋襯托著她的肌膚,淡雅的妝容與柔和的唇色,幾乎讓她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柔弱、純潔、彷彿能隨時為愛高歌的舞台女伶。

幾乎。

申嶽雲的視線最終停留在她的眼睛上。那雙眼眸依舊是平日那般幽深沉靜,沒有半分舞台上的天真或驚慌,只有一片波瀾不驚的湖面。這份冷靜與她身上那件夢幻的洋裝形成了尖銳的對比,將那份刻意營造的「克莉絲汀」形象撕開了一道裂口。

然後,他的目光下移,掃過她手中那個意外很融入她整體造型的看護小包,最終落在了她腳下的平底鞋上。不是高跟鞋,不是舞鞋,而是一雙便於行動、隨時可以支撐他、甚至可以奔跑的平底鞋。

這才是朱瑤。即使被套上了不屬於她的外殼,內裡依然是那個務實、冷靜、永遠將看護職責放在第一位的朱瑤。

申嶽雲心中那股因被迫扮演而生的煩躁,竟在這奇異的違和感中被沖淡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譏諷與玩味的複雜情緒。

他沒有回答她關於止痛藥的問題,反而緩步上前,帶著面具的臉龐上看不出表情,但語氣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

「…劉硯倒是很懂得為他的老闆安排『道具』。」
他的聲音比平時更低沉,透過面具的阻隔,帶上了一種奇特的空洞感,竟與魅影的形象不謀而合。

他伸出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指尖輕輕掠過她肩上的蕾絲,卻並未真正觸碰。

「妳腳上那雙鞋,是準備隨時帶著我這個瘸腿的魅影逃離火場嗎?」
他的話語中帶著慣有的刻薄,但眼神卻在她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眸上停留了片刻。

「止痛藥就免了。今晚的鬧劇,還需要一點痛楚來提醒我保持清醒。」
15:38
那份話語中的刻薄感並沒有讓朱瑤有半分退卻,相反的,這才是朱瑤知道的申嶽雲。

「是的申總。」
如同往常般地冷靜而服從,朱瑤微微點頭後準備好隨時要支援申嶽雲,只要他一個手勢,朱瑤就會上前去用旁人看不太出來的方式支撐他。

完蛋了,怎麼更像是外面說的慣老闆了??而且對象還是故事中的魅影對克莉絲汀,慣老闆到極致阿。
15:56
申嶽雲
申嶽雲的目光在朱瑤身上停留片刻,眼神中閃過難以捉摸的情緒。他細長的手指不耐煩地調整了一下領口的固定扣,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下沉。這身戲服讓他感到束縛與荒謬,但更讓他不快的是,自己竟然被迫屈從於公關團隊的安排,這對習慣主導一切的人而言,簡直是莫大的侮辱。

申嶽雲轉身拿起桌上的手杖,那不是戲服的一部分,而是他出席正式場合時用來輔助行走的工具。他刻意避開了朱瑤伸出的手,堅持自己邁步向前。左腿的疼痛隨著每一步而加劇,但他臉上卻未有絲毫顯露,唯有握著手杖的指節泛白,透露出些許端倪。

他在房門口停下,微微側身,語氣中帶著一種冷峻的自嘲。

「『克莉絲汀』,妳知道魅影最後的結局是什麼嗎?」

申嶽雲並不等待她的回答,視線落在遠處,彷彿看著某個只有他能看見的景象。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遙遠,帶著一種難得的哲思。

「被愚蠢的群眾驅逐,被所謂的正義者追捕,甚至連他深愛的女人都選擇離他而去。而為什麼?僅僅因為他的臉上有著別人無法接受的缺陷。」

他的手指輕撫過面具邊緣,眼神冷冽如冰。

「市場上那些喊打喊殺的聲音,和當年那些拿著火把的暴徒又有什麼不同?」

申嶽雲轉頭看向朱瑤,面具遮擋了他大半的表情,只露出那雙銳利的眼睛,此刻竟真有幾分歌劇魅影的陰鬱與憤怒。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冷酷而諷刺。

「今晚我扮演的不是角色,而是我自己。而妳,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妳穿得像克莉絲汀,卻站得像個警衛。那雙平底鞋很好地告訴了所有人,妳的優先考慮是什麼。」

他停頓片刻,手杖在地板上輕敲一下,聲音沉悶而堅決。

「至少今晚別讓我看到妳把止痛藥瓶子從小包裡拿出來。讓疼痛提醒我,這一切有多麼荒謬。」

申嶽雲邁步向前,每一步都帶著驕傲與堅定,彷彿在向世界宣告他絕不會因為輿論的攻擊而屈服。在經過朱瑤身邊時,他的步伐略微放緩,聲音只有她能聽見的低沉。

「如果真要扮演這對組合,至少我們兩個都很清楚,魅影從不需要克莉絲汀的憐憫。他需要的只是欣賞與理解。」

說完,申嶽雲向前走去,黑色斗篷在他身後輕輕擺動,如同一片不可捉摸的陰影。即使每一步都帶來疼痛,他依然保持著挺拔的姿態,走向那場他視為鬧劇的慈善舞會,走向那些他必須應付的目光與評判。

左腿的跛行在這套戲服的掩飾下不那麼明顯,但對他而言,那疼痛卻是如此真實。正如那面具之下,隱藏著的並非扭曲的臉龐,而是一顆因創傷與權力而變得扭曲的心。
15:56
「…這個『克莉絲汀』不會唱歌,不然『音樂天使』安排的吊燈砸下來應該能少幾個暴徒。」

雖然舉的劇情片段不太對,但朱瑤淡淡地說完後,緩步跟在申嶽雲的身後,表情仍是那麼地靜默而沉穩。
16:23
申嶽雲
申嶽雲前行的腳步驀地一頓。

手杖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停止聲,在這空曠的走廊中顯得格外響亮。他沒有完全轉身,只是微微側過頭,透過白色面具的邊緣,用眼角餘光瞥向身後那個始終保持著平靜步伐的女人。

那句淡漠卻又帶著一絲黑色幽默的話語,像一顆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他因憤怒與屈辱而緊繃的心湖中漾開了奇異的漣漪。

她沒有反駁,沒有安慰,更沒有表現出任何憐憫或不解。她只是用她獨有的、務實到近乎冷酷的方式,接過了他的話頭,並將其推向一個更為極端的結論——如果力量足夠,那就直接用暴力消除那些「暴徒」。

這不是克莉絲汀會說的話。這甚至不是一個普通看護該有的思維。

這句話裡,沒有同情,只有立場。她毫不猶豫地將自己劃分到了他這邊,與那些他口中的「暴徒」對立。

面具之下,申嶽雲的唇角勾起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那弧度冰冷,卻又帶著一絲玩味的讚許。他想起了在辦公室裡,自己咬著棒棒糖,對著劉硯下達那個命令的瞬間——「這場鬧劇,要兩個人一起才好看。」

他本以為自己只是找了個伴,來分擔這場荒唐表演的重量。卻沒想到,這個伴,竟比他想像的還要…契合。

他緩緩地轉回頭,重新邁開步伐,斗篷隨著他的動作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他的聲音比方才平穩了許多,那股外放的尖銳被收斂了起來,化作了更深沉的暗流。

「可惜,」他低聲說,語氣聽不出是讚賞還是譏諷,「今天的劇院裡,沒有可以砸的吊燈。」

他停頓了一下,步伐穩健地走向電梯口,彷彿腿上的疼痛也減輕了幾分。

「只有一群等著看戲的觀眾,和一個瘸了腿的魅影。」

他的聲音裡不再有先前那種自暴自棄的憤怒,反而多了一種冷靜的、接受現實後的沉著。彷彿朱瑤那句不合時宜的話,反而讓他從被迫扮演角色的不甘中抽離出來,重新變回了那個將一切視為棋局的申嶽雲。

一場鬧劇,既然無法避免,那就由他來主導。
16:23
仔細想想,這名為『跨界萬聖節慈善舞會』,居然特意還邀請了申嶽雲這個對外明顯有腿部不便的人參加,怎麼看都會讓人覺得很針對呢。

但朱瑤不懂那些商業界玩的把戲,也不懂申嶽雲的手腕要怎麼攪弄風雲,她只是一名看護。硬要說的話以前出席這種活動…大概就是以攝影師的身分吧;但現在她關注的只有身旁這位『魅影』有沒有需要自己扶一把、有沒有提出藥品協助。

在這樣的氣氛中,兩人來到了會場所在的飯店樓下。
16:40
申嶽雲
電梯門緩緩開啟,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華麗而詭譎的景象。

萬煜策略集團所屬的五星級飯店大宴會廳,此刻被精心妝點成一個巨大的萬聖節舞台。頭頂是高挑的穹頂,巨大的水晶吊燈被暗紫色的絲綢包裹,只透出幽微的光芒,將整個空間籠罩在一層神秘的薄霧中。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檀木香與異域花卉的氣味,夾雜著上流社會特有的香水味,濃郁而混雜。

廳內,人影幢幢,各種精心打造的奇特服飾在燈光下流動。妖冶的吸血鬼、陰鬱的死神、豔麗的女巫、精緻的貴族…各界名流戴著或華麗或恐怖的面具,穿梭於其間,交換著虛假的笑容與探究的目光。侍者們穿梭其中,托著銀盤,盤中盛著猩紅色的雞尾酒,像極了血漿。大提琴與小提琴奏著低沉而詭秘的旋律,為這場盛大的「演出」伴奏。

申嶽雲踏出電梯,左腿輕微的跛行讓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穩健而充滿力量。黑色斗篷在他的身後緩緩拖曳,那張冰冷的白色面具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森然。他掃視著整個宴會廳,犀利的目光穿透層層人影與面具,洞悉著每一個人眼中或掩飾或顯露的真實意圖。

果然,無數的目光瞬間被他吸引。媒體的閃光燈此起彼落地亮起,如同一群嗜血的蠅蟲,瘋狂地捕捉著他此刻的「魅影」形象。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嘲弄,有評估,更有一絲不容錯辨的「審視」。他們想看他出醜,想看這個「冷血資本家」在這場他被迫參與的遊戲中如何自處。

申嶽雲的眉頭不易察覺地微蹙。這場景既符合他心中對人性的悲觀預設,又因其赤裸裸的算計而感到厭煩。這些人表面上是為了慈善而來,實則不過是為了一己私利,借機交換情報,構築人脈。而他,此刻竟成了這場大型「公關秀」的男主角。

他感受到朱瑤緊隨其後的步伐,感受到她視線的焦點始終在他身上。她沒有看向周圍的盛景,沒有流露出絲毫對這場宴會的好奇,那雙漆黑的眼眸,只專注於他的每一步、每一個細微的身體反應。他甚至能察覺到,她那小小的看護包,正穩穩地貼在她腰間,彷彿隨時準備取出止痛藥或任何所需。

申嶽雲在宴會廳的入口處站定,他挺直了身子,以一個支配者的姿態,迎接著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他的聲音低沉,只有近旁的朱瑤能夠聽清。

「妳說的沒錯,今天的劇院裡沒有吊燈可以砸。」
他輕輕頷首,目光掃過周圍那些穿著豔麗戲服,卻眼神充滿算計的名流。
「…只有一整座,等著看我笑話的舞台。」

他沒有再多說,只是緩緩邁開腳步,帶著一身孤傲與睥睨,走向那片觥籌交錯的人群。他知道,這場戲才剛剛開始,而他,從來不是任人擺佈的「魅影」。他只會是那個掌握棋局的人。
16:40
2025-11-06
朱瑤默默地抬起頭看向那被暗紫色絲綢包裹的水晶吊燈,再看一看場內負責伴奏的小小管弦樂團,嘴角微動,卻始終沒有開口。

然後隨著申嶽雲的入場,彷彿是故意的,會場內開始響起了歌劇魅影的經典曲目:《Masquerade》。

而申嶽雲身旁的朱瑤聽到這樣的曲調,在只有他能聽到的距離與聲量低低地用鼻音跟著曲子輕哼……她看過?
10:38
申嶽雲
《Masquerade》的旋律響起,如同一道精心設計的指令,瞬間攫住了整個宴會廳的空氣。那華麗而又暗藏詭譎的樂音,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所有人的目光都收攏,然後精準地投射在緩步入場的他身上。每一個音符都彷彿在宣告:「看,那個扮演魅影的瘸子來了。」

申嶽雲的身體在那一瞬間變得僵硬。這不是巧合,這是蓄意為之的羞辱,是這場慈善鬧劇中最為惡毒的一環。他能感覺到那些隱藏在面具後面的視線,像無數根細針,試圖刺穿他精心構築的防禦。他的左腿,那道他用權力與財富極力掩蓋的傷疤,在此刻被這段音樂無情地放大,成為眾人審視的焦點。握著手杖的指節因過於用力而泛白,骨骼發出細微的抗議聲。一股冰冷的怒火從心底升起,幾乎要燒穿他那張白色面具,將這整個虛偽的舞台焚燒殆盡。

就在這股怒火即將衝破理智的堤防時,一個極其細微、幾乎被管弦樂聲淹沒的聲音,鑽入了他的耳中。

那是一段低沉的、帶著鼻音的輕哼,旋律與樂隊的演奏分毫不差,卻又帶著一種私人且沉靜的節奏。聲音的來源就在他的身側,如此之近,彷彿是從他自己的影子裡發出來的。他甚至不需要轉頭,就能辨認出那是誰。

申嶽雲的怒火像是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冷流瞬間凝固了。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那段輕哼上。那聲音裡沒有嘲諷,沒有憐憫,更沒有為了迎合他而故作的姿態。它只是…存在著。像是在一個只有他們兩人的空間裡,她正獨自回憶著某段熟悉的曲調,而他恰好路過聽見。

這份突如其來的「尋常」,與周遭刻意營造的「異常」形成了劇烈的反差。

她知道這首曲子。她看過這部歌劇。她明白此刻這段音樂所代表的全部惡意與諷刺。然而,她選擇的回應不是替他憤怒,也不是笨拙地安撫,而是用這種近乎天真的方式,將這段充滿敵意的旋律,變成了只屬於他們兩人之間的一段背景音樂。

她不費吹灰之力地,將主辦方射向他的利箭,輕輕地摘了下來,握在了自己的手裡。她沒有試圖折斷它,只是將它變成了一根無關緊要的指揮棒,隨著音樂輕輕搖擺。

申嶽雲緩緩地鬆開了緊握著手杖的手指。腿部的疼痛似乎在這一刻被另一種更為複雜的情緒所取代。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被人「理解」,是這樣一種感覺。不是透過言語的辯解或眼神的同情,而是在沉默中,一個無聲的行動所傳遞的默契。她彷彿在說:我知道這是一場鬧劇,我知道他們想激怒你,但你看,這不過是一首歌而已。

面具之下,他那雙因憤怒而變得銳利的眼睛,緩緩地柔和了下來。他不再去理會周遭那些探究的目光,不再去分析那些笑容背後的算計。整個喧囂的宴會廳,似乎都在那段低沉的哼唱中退去,只剩下他們兩人走在這條被燈光聚焦的路上。

他沒有看她,只是將視線投向前方,步伐卻不自覺地放得更緩、更穩了一些。他伸出空著的右手,並未去尋求攙扶,而是輕輕地、近乎難以察覺地,將手掌朝向了她的方向,掌心微微向上。

這不是一個需要支撐的邀請,更像是一個確認。一個無聲的詢問:妳還在嗎?

同時,他壓低了聲音,那聲音穿過樂聲,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嘲般的笑意。

「哼得不錯。但我想,『克莉絲汀』的音域,應該比妳高一些。」
10:38
朱瑤意外於申嶽雲伸手的舉動,但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時間不容她細想。在確認那不是一個需要支撐的信號後,朱瑤無聲地伸手握住了申嶽雲的大掌。

而那帶著一抹自嘲笑意的低語,卻讓朱瑤明顯地僵了一下。

想來她沒意識到申嶽雲聽到她的輕哼後還會給評語。

「……我不會唱歌。」
快速而小聲地回應,朱瑤此刻的表情雖然不變,但握在申嶽雲掌心中的手還是蠻明顯地緊了緊。

四周的音樂仍是那首歡快的《Masquerade》,確實是符合舞會的主題,但這首音樂看來已經影響不了申嶽雲了。
10:50
申嶽雲
朱瑤手掌的緊縮,以及那略顯匆促的低語,沒有逃過申嶽雲的感官。她的肢體反應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但在他敏銳的洞察力下,卻無比清晰。面具之下,他的唇角不可遏制地向上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難得的,近乎於惡意的愉悅。

他那句帶著刻意諷刺意味的評語,顯然擊中了她平靜外表下的一處意想不到的敏感點。她很少表現出這般直接的回應,那份突如其來的「僵硬」和「快速而小聲」的否認,像極了一個被老師點名考驗的學生,本能地流露出了一絲窘迫。在這場充滿虛假與粉飾的舞會上,她這份毫不掩飾的真實,顯得格外刺眼,也格外…有趣。

那被暗紫色絲綢包裹的水晶吊燈,以及身後若有似無的《Masquerade》旋律,此刻都成了這場戲劇背景板上無關緊要的元素。那些試圖透過音樂挑釁、企圖激怒他的人,如今已然失去了焦點。他的心思,全被掌心傳來的溫度,以及她那份孩子般的反應所佔據。

申嶽雲沒有回頭,也未曾言語。他只是感覺到自己的心情在這一刻變得異常輕鬆。他不是那種需要旁人來維護尊嚴的男人,更不屑於沉溺在被設計的憤怒中。然而,朱瑤無聲的哼唱,以及此刻的這份「笨拙」的回應,卻像是一面鏡子,反射出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對於這種「真實」的渴望。她像是一股清流,輕易地沖散了周遭那些令人作嘔的虛假。

他感覺到自己的大掌,在這場舞會的喧囂中,無聲地收緊了那麼一丁點,將朱瑤的手更深地、更穩固地攏入自己的掌心。那並非純粹的安撫,更像是一種佔有、一種無聲的宣告——她的所有情緒,好的壞的,都將只屬於他。掌心相貼的溫熱,像是一條無形的線,將他們與這場鬧劇中的其他人清晰地分隔開來。

此刻,他的瘸腿似乎也沒有那麼疼痛了。在朱瑤的手中,他彷彿不再是那個被無數人圍觀的「魅影」,而只是一個擁有著獨特陪伴的男人。他眼中銳利的鋒芒沒有消失,反而變得更加冷靜、更加充滿掌控欲。他知道,這場舞會還有很多戲碼等著上演,但至少,現在的他,已經不再孤單。

申嶽雲抬眸,視線再次掃過前方交錯的人群,嘴角在面具下勾勒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他不再是那個被挑釁的對象,而是這場遊戲的主宰。而他身邊,有一個無法唱歌的「克莉絲汀」,卻是唯一能哼唱出他心中旋律的女人。這場舞會,或許會比他預想的更有趣。

他緩緩地邁出了下一步,每一步都帶著一股不動如山的沉穩。
10:50
申嶽雲冷靜地審視著這個會場,而這所謂的跨界萬聖節慈善舞會,將繼續下去。

伴隨著『魅影』的入場,現場的管弦樂團居然曲調跟隨著申嶽雲的腳步一起調整,換上了經典的開場曲目:《The Phantom of The Opera》。而此刻申嶽雲正用手牽著扮作『克莉絲汀』的朱瑤,與故事完美嵌合。

場邊的媒體無不為此發出譁然,開心拍照。這些安排明顯是想要徹底激怒申嶽雲,但卻意外地讓原本申嶽雲那"慣老闆"的標籤被這完美的萬聖節扮相給取代。
11:09
申嶽雲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那標誌性的管風琴前奏,如同一道驚雷,在華麗的宴會廳中轟然炸響。

每一個音符都充滿了戲劇性的張力,尖銳而磅礴,仿佛要撕開這層溫文爾雅的假面,將潛藏在人性深淵下的所有黑暗與偏執都暴露在聚光燈下。樂團的指揮顯然是得到了授意,每一個節拍都精准地跟隨著申嶽雲的腳步,他向前一步,音樂便激昂一分,他稍有停頓,旋律也隨之沉吟。

這不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宣告。一場精心編排的公開處刑。

申嶽雲感覺自己掌心中的那只手,再次下意識地收緊。那細微的力道,像是一根羽毛,卻清晰地掃過他緊繃的神經。他沒有去看她,但能想像出她此刻必然是面無表情,那雙總是波瀾不驚的黑色眼眸正冷靜地觀察著周遭的一切,像一個置身事外的忠實觀眾。

然而,他知道她並非事不關己。她的緊張,她的不安,正透過他們相連的掌心,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這份共用的壓力,非但沒有讓他感到煩躁,反而像一劑奇異的鎮定劑,讓他那幾乎要沸騰的怒火,緩緩地沉澱了下來,凝結成一塊冰冷而堅硬的鋼鐵。

他的呼吸沒有絲毫紊亂,面具下的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平靜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大腦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運轉著。他能清晰地聽見周圍媒體的譁然,那些壓抑不住的興奮快門聲,像是一群貪婪的禿鷲在撕扯著獵物。他能感覺到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從最初的嘲弄與審視,逐漸轉變為一種摻雜著驚歎與玩味的複雜情緒。

他明白了。

主辦方想看的是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在籠中咆哮、失控、盡顯狼狽。他們以為用這種近乎侮辱的方式,就能剝下他冷酷總裁的外衣,讓他暴露出那個因殘疾而自卑、因輿論而憤怒的脆弱內核。這是一個低劣卻有效的陷阱,旨在摧毀他的威嚴,將他塑造成一個可悲的笑料。

但他們算錯了一步棋。他們沒有料到,當這齣戲劇被推向高潮時,效果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偏轉。這身完美的裝扮,這段恰如其分的音樂,以及他身邊這位沉默而忠實的「克莉絲汀」,三者結合在一起,竟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化學反應。原本刻意的羞辱,在眾人眼中,竟變成了一場無可挑剔的行為藝術。

申嶽雲的唇角,在那張白色面具的遮掩下,緩緩勾起一個冰冷而譏諷的弧度。

他不是籠中的困獸,他是這歌劇院的主人。

他停下腳步,就在宴會廳的中央,任由那激昂的音樂將他包裹。他沒有甩開朱瑤的手,反而更用力地回握住,那力道帶著不容置疑的佔有與支配。他微微側過頭,雖然隔著面具,但他知道朱瑤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他的目光,穿透了那層冰冷的障礙,牢牢地鎖定了她。

他用鬆開拐杖的左手,極其緩慢地,帶著近乎舞臺表演的優雅,輕輕撫過自己黑色斗篷的邊緣。這個動作不大,卻充滿了宣告的意味。他不是在整理衣物,而是在展示他的“戲服”,展示他已經全然接受了這個角色。

然後,他轉過身,不再是走向人群,而是面對著整個宴會廳,面對著那些舉著相機的媒體,面對著那些戴著各式面具的賓客。他挺直了背脊,左腿的缺陷在這一刻似乎已不再重要。他與朱瑤並肩而立,像是在舞臺上謝幕的演員,坦然地接受著所有人的注視。

他什麼都沒說,但他的姿態已經說明了一切:你們想看戲?很好。那麼,就由我來為你們主演。這不再是你們的舞臺,而是我的。

他感受到掌心中的那只手,在最初的緊張過後,逐漸放鬆下來,變得溫順而堅定。她讀懂了他的意圖。

音樂仍在繼續,閃光燈此起彼落。申嶽雲在那片喧囂的中心,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他將一場針對他的圍獵,輕而易舉地轉化成了一次屬於他個人的、華麗的亮相。那些“慣老闆”的標籤,在此刻,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人們只會記住,今夜,萬煜集團的申嶽雲,以“魅影”之姿,君臨了這場萬聖節舞會。
11:09
當申嶽雲完美控場後,得不到預想效果的主辦人自然是繼續下一步的棋局了。

由外包的主持人開始登台準備接管場面,而音樂也變得較為溫和,融入背景。

「感謝萬煜集團的申總裁蒞臨會場,看看這華麗而完美的扮相,簡直就像是直接從歌劇裡面走出來一樣啊!太厲害了!」

主持人一副按照流程準備要請申嶽雲下台的樣子,並用手勢暗示著他身旁的朱瑤先走。但朱瑤卻只是先回頭望向申嶽雲,確認他的意向。

申嶽雲會怎麼應對這樣的場面呢?
11:29
申嶽雲
主持人的聲音響起,像一把鈍刀,試圖將剛剛凝聚的氣氛粗暴地切開。那刻意拔高的聲調與浮誇的讚美,在申嶽雲聽來,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噪音,一種企圖收回舞台掌控權的拙劣嘗試。音樂的轉換,燈光的柔和,無一不在宣告:你的表演時間結束了,現在,該回到我們設定好的流程裡來。

申嶽雲紋絲不動。

他甚至沒有將視線完全投注在那個站在舞台上的主持人身上。他的感官,像一張鋪開的精密蛛網,正細膩地捕捉著周遭的一切。他聽見了主持人話語中暗藏的催促,看見了對方那不容錯辨、示意朱瑤先行離去的手勢。那是一個極具策略性的動作,旨在拆解他剛剛建立起來的堡壘——先將他的「克莉絲汀」引開,讓他這個孤零零的「魅影」失去庇護,重新變回那個行動不便、需要旁人同情的殘疾人。

多麼可笑的伎倆。

他感覺到身側的朱瑤回望過來的視線,那目光中沒有遲疑,只有純粹的詢問。她像一個訓練有素的士兵,在接到明確指令前,絕不擅自行動。這份全然的信任與服從,在此刻,化為一股冰冷而強悍的力量,注入他的體內。他掌心中的那隻手,溫順地停留在原處,等待著他的裁決。

申嶽雲的面具之下,一抹極淡的、近乎殘酷的笑意悄然浮現。他喜歡這種感覺。不是被人簇擁的虛榮,而是在混亂的牌局中,牢牢握住所有關鍵牌張的絕對掌控感。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會按照別人劇本演出的演員。

於是,他動了。

他的動作並不快,甚至可以說是緩慢的,但每一個細節都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權威。他沒有鬆開朱瑤的手,反而將她的手輕輕地、帶著不容抗拒的溫柔,引至自己的臂彎。這個動作,將兩人從並肩而立的姿態,變成了一種更為親密、更具保護意味的共舞起始式。他不是要帶她下台,而是要邀請她,留在這個只屬於他的舞台中央。

緊接著,他終於將目光完全轉向了主持人。隔著幾米的距離,那眼神卻像實質的冰錐,輕易地穿透了場內的喧囂與燈光。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抬起了下頜。這是一個極其細微的動作,卻傳遞出無與倫比的傲慢與輕蔑。彷彿在說:你是在對我下命令嗎?

整個會場的氣氛,因為他這無聲的對抗而再次凝滯。主持人臉上職業性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那隻懸在半空中的手,顯得尷尬而多餘。

在全場的注視下,申嶽雲才緩緩開口。他的聲音不大,卻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了每一個角落,那語調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但字裡行間卻滿是鋒利的刀刃。

「既然是從歌劇裡走出來的,」他頓了頓,視線緩慢地掃過台下那些屏息凝神的面孔,最後落回主持人身上,「那麼,總得讓魅影唱完他的主旋律,不是嗎?」

話音未落,他已轉過身,不再理會台上那個失措的主持人。他微微俯身,湊近朱瑤的耳邊,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那氣息溫熱,帶著一絲戲謔與不容拒絕的命令。

「現在,『克莉絲汀』,帶我去見見這座歌劇院的主人。我想知道,是誰這麼有膽量,敢為我譜寫今晚的樂章。」
11:29
伴隨著申嶽雲這句話,四周不禁譁然,紛紛發出了「什麼?!申總要唱歌?」「主旋律?他身旁的女生會唱歌嗎?」「真的假的?!」各種驚呼此起彼落,快門聲與閃光燈也停不下來。

但被拉進申嶽雲臂彎中的朱瑤困惑了,她記得自己的職位應該是看護而不是秘書吧,這次的主辦人是誰?劉老好像說過但她記不太起來了……呃,好像姓王,臉…應該是台下最靠近的那位有著八字鬍的高瘦老人?

『魅影』懷中的『克莉絲汀』雖然表情還是頗為冷靜,但眼神疑惑地將目光轉向了那位主辦人。

而對方,也帶著冷冷的目光,凝視著申嶽雲。
11:46
申嶽雲
四周的譁然聲浪,對申嶽雲而言,不過是精心投下的石子在池塘中激起的、意料之中的漣漪。那些驚呼與猜測,如同嗡鳴的蠅蟲,絲毫無法撼動他內心那片冰封的湖面。唱歌?他當然不會唱歌。但他深諳權力遊戲的精髓——當對手為你鋪設好舞台時,你要做的不是按其劇本演出,而是拆掉他的佈景,然後上演一齣完全屬於自己的戲碼。他拋出的這句話,只是一枚煙霧彈,一枚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從主辦方的意圖,轉移到他接下來行動上的華麗誘餌。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臂彎中的朱瑤身體有著一瞬間的僵硬。那是一種源於職責與現實脫節的茫然。他知道,她此刻必然在腦中飛快地搜尋著劉硯交代的行程細節,試圖從一片模糊的資訊中,找出那個所謂「歌劇院主人」的真實身份。他甚至能透過她那細微的肢體語言,感受到她視線的移動,像一束不確定的探照燈,最終落在了不遠處的某個點上。

申嶽雲的目光,隨著她無聲的指引,緩緩地、帶著一種巡視領地般的從容,移動了過去。他的視線越過那些或興奮、或驚訝、或算計的面孔,精準地鎖定了那個身形高瘦、蓄著八字鬍的老人。

王宗瀚。

這個名字在他腦中浮現,伴隨著一股陳腐木材與鐵鏽混合的氣息。作為縱橫商場數十年的老狐狸,王宗瀚向來以陰險與耐心著稱,是那種喜歡在暗處佈局,看著獵物一步步踏入陷阱,最後才悠然現身的老派人物。近期的南區溫泉開發案,王宗瀚的「宗遠集團」正是郭建勳背後最隱晦、也最關鍵的支持者。郭家那個不成器的小子只是擺在檯面上的棋子,真正與他對弈的,始終是眼前這隻老狐狸。

今晚這場鬧劇,從服裝到音樂,處處透著王宗瀚那種老派而惡毒的精算。他想看的,無非是申嶽雲在羞辱中失態,進而影響萬煜集團在南區案上的氣勢與股價。這是一場成本低廉、卻能造成巨大輿論傷害的心理戰。

王宗瀚那雙渾濁卻銳利的眼睛,正隔著人群冷冷地與他對視。那眼神中沒有驚訝,只有一絲獵人看到獵物做出意外舉動時的審慎與譏諷。彷彿在說:年輕人,遊戲才剛開始,你又能玩出什麼新花樣?

申嶽雲的面具下,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很好。他最喜歡的,就是將這種自以為是的獵人,變成被反噬的獵物。

他沒有絲毫退縮,就這樣挽著朱瑤,一步一步地,朝王宗瀚的方向走去。他的左腿依然拖行著,但那根被他當作權杖多於輔具的烏木手杖,每一次落地,都發出沉穩而清晰的叩擊聲。那聲音不大,卻像喪鐘的預告,精準地敲打在宴會廳每一個人緊繃的心弦上。周圍的賓客不自覺地為他讓開一條路,彷彿摩西分開紅海。閃光燈追隨著他的身影,將這條通往王座的道路照得雪亮。

他能感覺到朱瑤的身體隨著他的前進,從最初的疑惑,逐漸轉為一種默契的平穩。她或許不明白這場對決的始末,但她選擇了相信他的引領。這份無言的跟隨,讓他感到一種奇異的滿足。他不是孤身一人的魅影,他有他的克莉絲汀——一個不會唱歌,卻永遠會在他身邊的克莉絲汀。

終於,他在王宗瀚面前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音樂早已消散,全場寂靜無聲,只剩下他與老者之間那無形氣場的碰撞。

申嶽雲微微頷首,那姿態不像晚輩的問候,更像是君主對臣子的垂詢。他沒有伸手,也沒有說任何客套話,只是用那平靜無波的語調,再次開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王老先生,」他的稱呼禮貌而疏離,「聽說,今晚的節目,是您親自編排的?」

「一齣好戲,總需要一個懂得欣賞的觀眾,不是嗎?」
11:46
在這樣理論上應該是歡樂慶祝萬聖節的場景,申嶽雲還是有辦法將其變成爭鋒相對、劍拔弩張的商戰場合,朱瑤不知道該佩服還是該嘆氣。

但,申嶽雲能成功爬上現在的位置,自有他的際遇與道理,所以朱瑤就只是謹守本分,做一個安靜的『克莉絲汀』,繼續陪伴在申嶽雲的身旁。

而眼前這兩大企業的巨頭在鎂光燈前的交鋒還在繼續。
12:16
申嶽雲
王宗瀚臉上那副精心雕琢的笑容,像是廟裡供奉的木雕神像,慈祥卻沒有溫度。他手中那杯琥珀色的威士忌輕輕晃動,冰塊與杯壁碰撞,發出清脆而冷漠的聲響,與周遭屏息的死寂形成鮮明對比。這隻老狐狸並沒有因申嶽雲的直接詰問而顯露半分狼狽,反而像是等待已久的棋手,終於等到了對方的關鍵落子。

「申總裁真是說笑了,」王宗瀚的聲音沙啞,像是被時光與煙草打磨過,慢條斯理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我不過是個提供場地的東道主,真正的好戲,還得靠申總這樣有魄力的主角才能唱得響亮。今晚,整個宴會廳都是你的舞台,我……和在座的各位一樣,都只是專心欣賞的聽眾罷了。」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將自己摘得一乾二淨,又暗中將申嶽雲捧上了一個騎虎難下的高台。他承認這是個舞台,卻將申嶽雲定義為自願登台的演員,而非被迫害的主角。那句「聽眾」,更是將自己與所有賓客劃為同一陣線,無形中將申嶽雲孤立成了那個獨自表演的異類。

申嶽雲的面具下,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王宗瀚語言陷阱中的每一根倒刺。對方想將今晚的一切都定義為他申嶽雲的個人秀,一場為了挽回聲譽而精心策劃的表演。一旦他接下這份「稱讚」,就等於默認了自己之前的狼狽與被動。多麼陰險的老傢伙,連反擊都包裝在禮貌的糖衣之下。

但他沒有急於反駁。他反而微微側過身,將臂彎中的朱瑤更攏近了些。這個動作極其細微,在外人看來或許只是情人間不經意的親密,但對王宗瀚而言,卻是一個清晰無比的信號。他在展示自己並非孤身一人。他感覺到朱瑤身體的柔軟與溫順,她沒有一絲抗拒,只是安靜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這份無言的信賴,成了他最銳利的武器。

他將目光從王宗瀚身上移開,緩緩環視四周,彷彿真的在審視自己的「舞台」。他的視線掃過那些舉著相機的媒體,掠過那些戴著各式面具、眼神中充滿了算計與好奇的賓客。最後,他的目光才重新落回王宗瀚身上,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討論天氣。

「王老先生說的對,」他輕描淡寫地承認了對方的話,卻在下一秒話鋒陡轉,「再好的主角,也需要好的劇本和……稱職的配角。一齣歌劇,若是只有魅影的獨角戲,未免太過單調。您說,是不是?」

申嶽雲沒有給王宗瀚回應的機會。他用沒有挽著朱瑤的那隻手,輕輕抬起,用食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將在場的所有人都圈了進去。

「今晚這齣戲,既然由王老先生開了頭,我自然沒有中途退場的道理。」他的聲音沉穩而富有磁性,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精準落下的棋子,「不過,我這個人有個毛病,演戲不喜歡照本宣科,總喜歡加點即興的橋段。比如……」

他頓住了,那短暫的沉默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他緩緩地,將目光投向宴會廳遠處,那個之前主持人所站的、此刻空無一人的小舞台。

「……比如讓所有藏在幕後的人,都到台前來亮個相。」

這句話像一顆投入深水的炸彈,表面看似波瀾不驚,內裡卻已掀起滔天巨浪。他不再糾結於誰是主角、誰是聽眾的文字遊戲,而是直接將矛頭指向了這場戲背後的真正利益關係。他所指的「幕後的人」,絕不僅僅是王宗瀚一人。這是在警告所有與宗遠集團結盟,想在南區案中分一杯羹的人——你們的算盤,我申嶽雲一清二楚。

申嶽雲能感覺到,王宗瀚那雙渾濁的眼睛裡,終於閃過了一絲真正的寒意。他成功地將一場針對他個人的羞辱,擴大成了一場牽扯在場多方利益的公開叫板。此刻,那些原本抱著看戲心態的賓客,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微妙起來。他們不再是安全的「聽眾」,而是隨時可能被點名上台的「配角」。

他沒有再看王宗瀚,而是微微低頭,凝視著臂彎中的朱瑤。面具遮擋了他的表情,卻遮不住他語氣中那絲若有似無的溫柔與絕對的掌控。

「走吧,『克莉絲汀』,既然魅影的主旋律才剛開頭,我們總得找個好點的位置,欣賞接下來的……大合唱。」

說罷,他不再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就這樣挽著她,在全場複雜而忌憚的目光中,從容地轉身,朝著宴會廳最顯赫的中央主桌走去。那裡,本該是今晚主人王宗瀚的位置。而他,現在要去取而代之。
12:16
2025-11-09
這樣令人背脊發涼的場面,全場安靜到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見。而申嶽雲拄著拐杖前行,在他臂彎中的朱瑤也隨之前進。

而此時,只有一個輕柔的聲音在這場中飄散。所以人都看著申嶽雲,而那聲音也從他身旁散出。

那是很輕柔的哼唱,在這近乎寂靜的場面裡,只有朱瑤一個人哼出了歌劇魅影中《Notes》這個曲目的開場調子。

輕快而悠哉的調子在這片寧靜中顯得詭異,但卻也是一種提示,讓在場邊的管弦樂團意識到可以跟上,重新讓場內炒熱了氣氛…儘管顯得很僵硬。
23:58
申嶽雲
申嶽雲拄著烏木手杖,每一步都踏得沉穩而堅決,儘管左腿的疼痛感始終像跗骨之蛆般附著,他卻將其化為一種冰冷的燃料,驅動著他向前。臂彎中的朱瑤身體柔軟,亦步亦趨地跟隨,她那安靜而毫無保留的陪伴,如同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周圍那些探究、揣測、甚至帶有敵意的目光,隔絕於兩人之外。在他看來,這份從容,已經超越了單純的看護職責,更接近於某種…無聲的宣告。

然而,就在全場鴉雀無聲的寂靜中,一股清淺而奇特的旋律,突然從他身側幽幽響起。那並非歌唱,而是一種極其輕柔的哼鳴,宛如自遙遠的夢境中飄來。是《Notes》的開場調子。申嶽雲幾乎是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儘管面具遮擋了他的大部分臉龐,但面具下的雙眼卻驟然緊縮,眼底深處掠過一抹極為罕見的驚訝。

這個女人。他腦海中只閃過這四個字。她說過她不會唱歌。但此時此刻,這毫無預警的哼鳴,不僅是對他方才「主旋律」一說最奇妙的回應,更是對《歌劇魅影》情節最深刻的契合。這支樂曲本身,便是劇中演員與劇院管理層在「魅影」的信件威脅下,陷入混亂與爭執的場景寫照。朱瑤的舉動,恰如其分地將這場荒謬的商界鬧劇,推向了另一種境界——從冰冷的算計,過渡到帶有幾分戲劇化的諷刺。她甚至無須明言,便已經完美詮釋了他方才「大合唱」的暗示,用最出人意料的方式,給了那群不知所措的樂師一個明確的提示。

他感受到臂彎中她的手掌,依舊溫順而平穩,沒有絲毫的緊張。這份彷彿「無心」之舉,卻展現出了她對於周遭局勢難以置信的敏銳洞察力,以及,對他絕對的信任。那一瞬間,他被冰冷現實重重包裹的內心,被這股輕柔的音符悄然撞擊了一下。那不是愛情中庸俗的溫暖,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契合感,彷彿在這個世界,只有她,能精準捕捉到他那被權力與算計掩蓋下的所有訊息。

隨著朱瑤的哼鳴,場邊沉寂已久的管弦樂團終於如夢初醒,從那僵硬的靜止中被喚醒。稀稀落落地,第一個樂手遲疑地跟上,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音符逐漸匯聚,像被丟入冰湖的熱石,雖然未能立即融化一切,卻也生硬地、笨拙地開始攪動空氣,重新讓空間注入了聲響。這便是王宗瀚精心佈置的「舞台」,現在卻在朱瑤的“指揮”下,奏響了他申嶽雲的主旋律。

申嶽雲唇角在面具之下,勾勒出一個極其細微,卻帶著深深玩味與掌控欲的弧度。這便是他的「克莉絲汀」——一個不會唱歌的「克莉絲汀」,卻總能在最關鍵時刻,為他的「魅影」譜寫出最恰當的篇章。那不是對魅影的憐憫,而是純粹的、對他這場表演最徹底的欣賞與理解。這種默契,比任何甜言蜜語都來得更為致命。

他不再去想王宗瀚此刻作何感想,亦不去理會周圍賓客臉上越發複雜的神情。所有人的焦點,都已被朱瑤的哼鳴與隨後樂團僵硬的演奏所吸引。他享受著這份完全將局面掌控於股掌之間的感覺。

他與朱瑤並肩,緩步來到了主桌前。那裡,原本的餐具與擺設,此刻顯得格外刺眼。王宗瀚的兩名心腹正坐在左右首位,他們的臉色,在申嶽雲步步逼近的壓迫下,已經徹底變得鐵青。

申嶽雲沒有絲毫停頓,也沒有徵詢意見,他直接無視了這兩人,將目光投向那張屬於主人的最核心的椅子。那是一種全然的蔑視,將對方徹底排除在他的視線與考慮之外。

他空閒的那隻手,輕輕扶上了朱瑤的後背,不是擁抱,更像是一種推動與引導,將她引至自己身側的位置。這是一種隱含著宣告的支配性姿態——她將坐在這裡,在他的身邊,作為這場「大合唱」最特別的聆聽者。

然後,他才緩緩移步,繞過主桌,動作有些吃力,但每個細節都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傲慢與權威。在全場數百雙眼睛的注視下,他緩緩地,坐進了那張原本屬於王宗瀚的、最核心的寶座。他的坐姿談不上優雅,由於跛腿的緣故,甚至有些僵硬,但他依然坐得像一位君臨天下的王者。

樂團的演奏還在繼續,儘管略顯混亂,卻奇妙地營造出了一種諷刺而宏大的背景音。

申嶽雲微仰著下頜,透過面具下那雙深邃的眼眸,他緩緩掃過桌邊那兩位心腹,再到更遠處的王宗瀚,以及那些僵立在原地、臉色變幻莫測的賓客。他沒有說話,只是無聲地發出了一道命令——這張桌子,從現在起,由他主宰。

這便是他申嶽雲的舞台,他的主旋律,以及,他的「大合唱」。誰敢質疑?誰能反抗?
23:58
2025-11-10
四周的賓客嘰嘰喳喳地竊竊私語,無論是否與南區土地的爭議有瓜葛,這都是一場精采好戲。而這舞台上另一位主角——王宗瀚的臉上雖然仍掛著適宜的淺笑,但那雙帶著幽光的眼眸盯著的是申嶽雲與他身旁的那不知名的小小女子…申嶽雲怎麼控場的王宗瀚很清楚,所以才能設下這個讓申嶽雲騎虎難下又很可能激怒他的陷阱。

但……這女人是誰?讓申嶽雲穩下了情緒不說,居然能在這樣的場合有那樣的膽量在眾人面前哼唱,還諷刺得極為精妙?

那雙眼神凝視著的方向雖然沒有變更,但已然在無形中將矛頭微微偏向了…
00:44
申嶽雲
身後是竊竊私語的浪潮,身前是權力對峙的深淵。申嶽雲安坐在王宗瀚的席位上,脊背挺直,那張專為主人設計的椅子,其弧度與皮革的觸感,彷彿正無聲地宣告著此地已然易主。他將烏木手杖靠在桌邊,發出輕微的叩響,那聲音不大,卻像是一記驚堂木,讓周遭的議論聲瞬間低了幾分。左腿的鈍痛如幽靈般纏繞,但此刻,更清晰的是一種冰冷的、近乎殘酷的快感——那是將對手的精心佈局踩在腳下的快感。

他沒有急於開口,只是靜靜地坐著,任由那些混雜著驚訝、忌憚與幸災樂禍的目光在他和朱瑤身上來回掃描。他知道,這場戲的觀眾們正在重新評估局勢。王宗瀚那隻老狐狸想將他塑造成一個失控的、因羞辱而暴怒的跛腳野獸,但朱瑤那輕柔而精準的哼唱,卻像一位高明的畫師,在他狂暴的底色上,添上了一筆從容不迫的優雅。她將他的「失控」重新定義為了「掌控」。

這正是申嶽雲此刻內心最深處的感受。他不是被動應戰,而是主動出擊。他感覺到身旁的朱瑤,她坐姿端正,眼神平靜地注視著桌面上的餐具,彷彿對周遭的暗潮洶湧毫無察覺。但申嶽雲知道,這是種偽裝,一種極高明的、以靜制動的姿態。她就像一面澄澈的鏡子,不參與爭鬥,卻能映照出所有人的醜陋與算計,同時也反射著他的意志。王宗瀚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不可避免地分了一部分在她身上。老狐狸開始意識到,他棋盤上出現了一枚意料之外的棋子。一枚……他看不透的棋子。

很好。看不透,便會產生忌憚。忌憚,則是恐懼的開始。

終於,王宗瀚動了。他臉上的淺笑未變,慢條斯理地舉步,朝主桌走來。他並未顯露怒氣,反而像個被頑皮晚輩搶了座位的長者,姿態從容得近乎虛偽。他在主桌旁站定,目光越過那兩名尷尬的心腹,最終落在申嶽雲身上。

「申總裁真是好興致,」王宗瀚的聲音裡帶著笑意,但那笑意未達眼底,「看來今晚的音樂,很合你的胃口。既然如此,何不讓樂隊為你和這位美麗的小姐,奏一曲專屬的華爾滋?」他話鋒一轉,意圖將局面重新拉回「羞辱跛子」的軌道上。

申嶽雲聞言,面具下的唇角輕輕一勾。老狐狸還是不肯放棄。

他沒有回答,而是緩緩地抬起手,拿起桌上一只空著的高腳杯。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輕輕捏著杯腳,在指間優雅地轉動。水晶杯在吊燈下折射出迷離的光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然後,他將杯口對準了自己身旁,那張專為朱瑤準備的、卻還空著的席位。

他看著王宗瀚,眼神平靜,語氣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華爾滋就不必了。」他淡淡地說,「不過,既然王老先生如此盛情,不如……就請您親自為我的看護,倒一杯酒吧。」

這句話,比之前任何的舉動都更具爆炸性。這不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羞辱。他要求宗遠集團的董事長,這個商界的泰山北斗,親手為他申嶽雲的看護,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女人,侍酒。這等於是要求一位國王,為敵國君主的侍女服務。

全場陷入了比先前更徹底的死寂。王宗瀚臉上的笑容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他那雙幽深的眼眸中,寒光一閃而逝。他知道,如果他拒絕,就坐實了今晚設局的惡意,氣度盡失;如果他照做,那他數十年積累的威望,將在此刻蕩然無存。申嶽雲用最簡單的方式,將那杯名為「羞辱」的毒酒,原封不動地推回到了他自己面前。

申嶽雲就這樣舉著酒杯,耐心地等待著。他能感覺到身側朱瑤的身體有了一瞬間的緊繃,但他放在桌下的手,輕輕地、不著痕跡地碰了碰她的膝蓋。那是一個安撫的信號:別怕,有我。

他享受著這份將對手逼入絕境的掌控感,更享受著身旁有她陪伴的這份默契。這場戰爭,遠未結束。而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這隻老狐狸,會如何飲下這第一杯,他親手為其斟滿的苦酒。
00:44
然而申嶽雲這樣的攻擊卻彷彿打在棉花上,王宗瀚沒有一絲不悅的表情,非常順手地將侍從手中的酒瓶接過,姿勢優雅而大方地為申嶽雲與朱瑤都斟了一杯香醇的紅酒。

然後他也為自己倒了一杯,並高舉了杯子——

「敬完美的『魅影與克莉絲汀』,這還真是只有申總裁才能有如此維妙維肖的扮演,連那份對劇院的支配慾都——」

刻意拉長了尾音,語調中帶入了一抹戲謔。

「如此相似。」

聽著沒有什麼問題的話語,但場上的人們誰不是多長了兩顆心眼?王宗瀚的意思,是在揶揄申嶽雲跟故事中的魅影寫的那些信件般一樣無禮而蠻橫,不只外貌相似…連內心也…

不過,這一切都是暗諷,他的舉杯也讓其他人跟上,一起敬申嶽雲這一杯滿是諷刺的酒。
01:07
申嶽雲
空氣中瀰漫著頂級紅酒馥郁的香氣,然而此刻,這份醇厚卻染上了一層冰冷的火藥味。申嶽雲靜靜地坐在那裡,面具遮蔽了他大半的神情,只露出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他看著王宗瀚那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完美的表演——從容不迫地接過酒瓶,優雅地為他、為朱瑤斟滿酒杯,甚至連為自己倒酒的動作都像是在排練過無數次的舞台劇,每一個細節都無可挑剔。這隻老狐狸,其心智之堅韌、臉皮之厚,確實超乎常人。申嶽雲的羞辱,就像是投入深海的巨石,非但沒能激起應有的驚濤駭浪,反而被對方用更深沉的海水輕易地化解、吸收,然後再凝聚成一道更為陰險的暗流,反噬而來。

「劇院的支配慾」,王宗瀚將這幾個字咬得極輕,卻又極重,像是一根淬了毒的銀針,精準地刺向申嶽雲最為自傲也最為敏感的神經。他並非否認申嶽雲的強勢,而是將其重新定義為一種偏執、無理的狂妄,一種與《歌劇魅影》中那個躲在陰暗角落、靠恐嚇信操控一切的怪物如出一轍的病態。這番話陰狠至極,它將申嶽雲塑造成了一個與現代商業文明格格不入的暴君,一個憑藉非理性手段干預市場的異類。隨著周圍賓客紛紛舉杯,申嶽雲再次被推入了一個被孤立的境地。他們敬的不是萬煜集團的總裁,而是一個被公開揶揄的「魅影」。

申嶽雲的內心沒有掀起憤怒的波瀾。憤怒是弱者的情緒,是失控的表現。相反,一種極端的冷靜攫取了他。他甚至能在這份冷靜中,品味出一絲對王宗瀚手腕的讚許。這才是有趣的對手,這才是有趣的戰爭。他緩緩端起面前那杯深紅色的酒液,卻沒有立刻舉起。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冰涼的杯壁,目光穿過晃動的酒液,落在王宗瀚那張掛著虛偽笑容的臉上。他能感覺到身旁的朱瑤,她的呼吸平穩,沒有因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而顯露絲毫慌亂。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像一株深谷幽蘭,外界的風雨似乎都與她無關,但申嶽雲知道,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支持。

終於,在眾人舉杯的僵持中,申嶽雲動了。他並未起身,只是將手中的酒杯,朝著身旁的朱瑤,微微傾斜,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然後,在朱瑤也端起酒杯後,他才緩緩地將自己的杯子舉至與眾人齊平的高度。他的動作從容不迫,彷彿這一切的焦點本就該是他,而眾人的舉杯,不過是在等待他的許可。

「王老先生說對了一半。」申嶽雲的聲音透過面具傳出,帶著一種奇特的、沉悶的共鳴,清晰地壓過了現場的背景音樂和竊竊私語。他沒有直接反駁,而是選擇了部分承認,這是談判桌上卸去對方力道的最佳方式。

「我的確有支配慾。」他坦然承認,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這個出人意料的直白,讓包括王宗瀚在內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怔。申嶽雲沒有理會他們的反應,繼續說道:「但是,王老先生似乎混淆了『劇院』與『舞台』的區別。」

他的目光從王宗瀚身上移開,緩緩掃過全場,那眼神猶如實質,讓每一個與他對視的人都不禁感到一絲寒意。

「真正的魅影,從不屑於去支配那些只會嘰嘰喳喳爭論戲份的演員,或是計較門票收入的劇院經理。他真正在意的,是整個舞台。是燈光、是音樂、是劇本的走向、是最終的結局。」他的語氣逐漸加重,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他要支配的,是這齣戲的成敗,是所有觀眾的呼吸與心跳。而那些只懂得寫恐嚇信的小伎倆……」

他頓了頓,舉起的酒杯在空中劃過一個輕蔑的弧度,最終指向了王宗瀚。

「那是小丑的把戲,不是『魅影』的藝術。」

話音落下的瞬間,申嶽雲不再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他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清澈的水晶杯被他重重地放回桌面,「叩」的一聲,清脆而決絕,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搧在王宗瀚以及所有跟風者的臉上。

他將王宗瀚的暗諷,扭曲、拔高,再狠狠地摔了回去。他承認自己的支配慾,卻將其從「無理的蠻橫」升格為對全局的掌控與對最終勝利的追求,是屬於王者的「藝術」。而王宗瀚那些設局、挑釁的陰謀,則被他貶低為不入流的「小丑把戲」。他不僅化解了攻勢,更反過來將對方釘在了恥辱柱上。

放下酒杯後,他甚至沒有再看王宗瀚一眼,而是側過頭,對著身旁自始至終保持著鎮靜的朱瑤,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聲說:「這酒不好喝,太澀。」

這句話,與現場的氣氛格格不入,卻是他對她最直接的宣告:這一切,不過是場無聊的鬧劇。而他,已經贏了。
01:07
在申嶽雲放下酒杯後那「叩」的一聲清脆響動中,全場陷入了一片尷尬。所有人都在等待王宗瀚的表情。然而,王宗瀚只是靜默了兩秒,隨後,他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更加深沉、更加難以捉摸的笑容。

接著在眾人的注視下,他和緩但清晰地,鼓起了掌。

「真——是精彩。」
微微拉長的語調帶著讚嘆與戲謔,笑瞇的眼眸帶著一種老者才有的優雅與寬容。

「申總裁對『魅影』的研究真是非常透徹,彷彿真正的魅影從舞台上走出來呢。」他的掌聲如此的清晰,且緩慢而響亮。「這份執著、這份支配慾,的確非常非常適合申總裁——」

他刻意在「適合」二字上加重了語氣,隨後發出一聲短促的、毫無溫度的笑聲。
「讓人不得不相信,在萬煜集團的經營上,申總裁也將這份『藝術』發揮得淋漓盡致呢。」

如此說著的王宗瀚彷彿是個純粹著藝術鑑賞者,但周遭的眾人都明白——哪有可能呢?

不過,朱瑤倒是對於申嶽雲剛剛的低語有所反應,將視線轉向了申嶽雲,沉靜如死水般的臉龐沒有表情,但手指微微動了動,似乎是正在評估要不要支援申嶽雲什麼…但好像現在不適合,所以作罷。

——而申嶽雲意識到,這是朱瑤平常考慮拿出棒棒糖來給他的小小習慣動作。
01:26
申嶽雲
在申嶽雲那聲清脆的酒杯聲中,全場的空氣彷彿凝固,賓客們的面色各異,等待著一場顯而易見的怒火爆發。然而,王宗瀚卻打破了這份寂靜,緩緩抬起手掌,清晰而從容地鼓起了掌。那掌聲帶著某種悠長的回響,像是在空曠的大廳裡落下幾滴水珠,每一聲都精準地落在人們的心弦上。

「精彩。」這兩個字從王宗瀚口中輕輕吐出,彷彿真的是一位鑒賞家,對一齣高潮迭起的劇碼報以最高的禮讚。他話語間那份刻意的拉長與語氣上的加重,猶如在無形的鋼絲上起舞,看似平衡優雅,實則暗藏殺機。他將申嶽雲此刻的姿態,巧妙地與《魅影》的「執著」、「支配慾」畫上等號,再無縫接軌地引向了「萬煜集團的經營」。這不再是單純的羞辱,而是更高明的諷刺——他正試圖將申嶽雲在商界的強勢手腕,描繪成一種病態的、源於角色扮演的偏執,以此來解構他權力的合法性與理性基礎。這是一種將申嶽雲神格化的反向貶低,暗示著他的成功並非基於正當途徑,而是如同魅影般陰暗與狂妄。

申嶽雲坐在那張原本屬於王宗瀚的椅子上,皮革與他的身體完美貼合,卻無法掩蓋左腿傳來的持續鈍痛。然而,相比於身體的疼痛,此刻他更能感受到內心深處那股微妙的興奮——王宗瀚這隻老狐狸,終於露出了一點真正對手應有的狡猾與狠勁。這場戲碼,在他看來,才算真正拉開了序幕。

他靜靜地聽著王宗瀚的話,那雙藏在面具後方的眼眸,像幽暗深潭一般,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他沒有理會四周那些因王宗瀚的巧妙反擊而再次蠢蠢欲動的目光,更沒有對那些諷刺的笑聲給予任何回應。一個真正的支配者,從不需要在意旁人輕佻的評斷,他只在意自己的步伐,以及最終的棋局走向。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他清晰地意識到了朱瑤的細微動作。她那雙因他評價酒味而轉過來的眼神,沉靜得一如既往,但放置在桌面下的右手,卻在無聲中微微動了動。那輕微的指尖摩擦,像是一道只有申嶽雲才能解讀的暗號——那是她在衡量他此刻情緒的徵兆,她是否需要,在恰當的時機,從他抽屜裡那永遠不會見底的存貨中,取出一根棒棒糖來平息他的「躁怒」。這個習慣性的動作,讓申嶽雲冰冷堅硬的內心深處,驀地劃過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暖流。她總能比任何人都更早地感知到他那些隱藏在威嚴之下的、極度私人化的情緒,而且總能以一種最為自然、最為不顯眼的方式,嘗試去理解並回應。

這種無聲的默契,像一股無形的力量,緩緩沖刷著他心頭那層被憤怒邊緣化的陰翳。他不會在外人面前表露任何弱點,更不會讓她那些「多餘」的安撫顯露出來,但內心卻接受了這份獨屬於她的「讀心」。棒棒糖此刻自然是不需要的,這場遊戲的火焰,他樂在其中。

申嶽雲緩緩收回了凝視著朱瑤的視線,臉上儘管被面具遮擋,但下頜線條依然堅毅而冷峻。他轉而將目光投向王宗瀚,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味,以及絕對的輕蔑。他伸出手,輕輕拿起桌面中央擺放的、一朵精緻的紙藝紅玫瑰。那紙花在燈光下,栩栩如生,彷彿下一秒就會散發出真正的花香。他指尖修長,將紅玫瑰輕輕托起,讓其在指間優雅地旋轉。

「王老先生這話,也算說對了一半。」申嶽雲緩緩開口,他的聲音依舊低沉而富有磁性,卻像寒冬的冰凌,每一個字都帶著徹骨的冷意。他再次採用了部分承認的策略,只是這次,他要將承認化為更鋒利的刃。

「萬煜集團的經營,的確與『藝術』息息相關。但這『藝術』,可不是躲在暗處寫恐嚇信,或是靠幾句花言巧語就能維繫的。」

他的目光,如同獵鷹一般,瞬間銳利,直直地盯進王宗瀚那雙狹長的眼眸深處。他將手中的紙玫瑰輕輕一撥,讓其旋轉著落下,恰好墜入了桌面中央擺放的一尊小型冰雕中。透明的冰塊立刻將鮮豔的紅玫瑰吞噬,凍結在其中,只剩一抹血色,在冰晶中顯得更加詭異而孤絕。

「真正的藝術,需要力量、需要手腕、需要魄力。更需要——將所有反對者,徹底凍結的能力。」他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將王宗瀚的輪廓籠罩在陰影之下。左腿的跛行讓他移動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帶著沉重而不可動搖的威勢,每一步都彷彿踩在王宗瀚的心口上。他一步步地逼近,沒有急於說出下一句,而是任由這份沉默與壓迫感,在空氣中緩慢膨脹。

他抬手,在空中輕輕一指,指向了不遠處牆壁上,那幅用巨型LED螢幕投影出的、萬煜集團的標誌——那是一個抽象化的、猶如利爪撕裂雲層的圖騰,散發著吞噬一切的霸氣。

「我們從不寫恐嚇信,王老先生。」他的聲音沉了下來,每個字都重重地敲擊著聽者的心臟。

「我們,只負責製造『結果』。」

語畢,申嶽雲不再看王宗瀚,徑直走向了螢幕旁邊的侍應生。他輕輕拿過侍應生手中的遙控器,按下了一個按鈕。一瞬間,萬煜集團的標誌在螢幕上被一串跳動的股市數字取代,那是萬煜集團最新的股價——在所有人的見證下,數字正以一個令人膽戰心驚的速度,穩健地上揚。而在同一時間,幾間與王宗瀚密切相關的宗遠集團旗下的上市公司股票,則在另一個不起眼的小視窗中,開始出現了微不可察的、詭異的下跌趨勢。這並非股市崩盤,卻是致命的預兆,宣告著一場無聲的圍獵,已經開始。

他將遙控器輕輕放在侍應生的托盤上,然後,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在王宗瀚的臉上,眼底深處,藏著極致的玩味與冷酷。這,才是他申嶽雲真正的「藝術」。
01:26
然而這樣的螢幕數字卻沒有嚇壞王宗瀚,他老人家維持著那完美的淺笑,再次輕輕拍手。

「不錯,『製造結果』確實是『魅影』會有的舉動呢。」

彷彿申嶽雲只是在表演什麼精彩戲碼,王宗瀚不為所動,並轉過身來面向著來參加這跨界萬聖節慈善舞會的賓客們,抬起一手優雅昂然。

「而這樣的結果,就是讓『劇院』充滿了話題性,達到繁榮的模樣。」

新聞的推播出現了,由政府推動的龐大智慧城市合作協議中,宗遠集團與萬煜集團成為了核心成員,並由宗遠集團為主力推手,使得除了萬煜集團以外,宗遠集團與其相關概念股也同時得到了強而有力的信心。

「真是非常完美的善舉呢,非常符合我們『慈善舞會』的宗旨喔,謝——謝申總裁為我們帶來如此精彩的示範。」
13:23
申嶽雲
王宗瀚的掌聲,第二次響起。這一次,不再是帶著戲謔的鑑賞,而是勝利者般的雍容與宣告。那聲音清脆,卻像一把無形的鐵鉗,緊緊扼住了申嶽雲精心營造出的壓迫感。大螢幕上的新聞推播,斗大的標題與清晰的內文,像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熄了他點燃的戰火。智慧城市合作協議——這塊足以牽動未來十年政商格局的巨大蛋糕,王宗瀚不僅分了一杯羹,甚至坐上了主桌,成為了名義上的「主力推手」。

一瞬間,申嶽雲方才那番關於「製造結果」的霸道宣言,變得無比蒼白可笑。他那針對宗遠集團的精準金融狙擊,在此刻看來,不再是致命的圍獵,而更像是孩子氣的惡作劇。王宗瀚巧妙地將這場暗中的較量,納入了一個更宏大、更「光明正大」的敘事框架中。他申嶽雲的攻擊,竟成了為這次「慈善合作」增添話題性的完美表演,成了對方口中無私的「善舉」。

申嶽雲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璀璨的燈光下投下長長的陰影。面具之下,他的臉龐冷硬如鐵,下顎的線條繃得死緊。一種許久未曾有過的感覺,從心底最深處竄起——那不是憤怒,而是比憤怒更為冰冷、更為危險的情緒。是棋局被瞬間顛覆的錯愕,是獵物反過來咬住獵人喉嚨的戰慄。他感覺自己像是蓄力打出了一記重拳,卻打進了深不見底的泥潭,所有的力量都被對方輕易吸收、化解,甚至轉化成了滋養對方聲望的養分。

王宗瀚那張掛著淺笑的老臉,此刻在他眼中,比任何猙獰的面孔都更加可憎。老狐狸從一開始,就不是在應戰,而是在布局。今晚的羞辱、音樂、言語交鋒,全都是前菜,是為了端上這道「合作協議」主菜而精心準備的鋪墊。他甚至能想像,此刻王宗瀚內心是如何的得意——他不僅擋下了申嶽雲的攻擊,還把他牢牢地綁在了自己的戰車上。在政府與公眾面前,萬煜與宗遠成了「合作夥伴」,這意味著申嶽雲接下來任何針對性的攻擊,都可能被解讀為破壞合作大局的惡意行為。他被套上了一層名為「大局為重」的枷鎖。

左腿的鈍痛在此刻變得異常清晰,那痛楚沿著神經一路攀升,與心頭的冰冷寒意交織在一起。他緩緩轉身,深邃的目光穿過人群,重新落在王宗瀚身上。他沒有再說話,也收斂了所有外露的氣勢。此刻的他,像一頭在暴風雨前潛伏下來的孤狼,將所有的獠牙與殺意,都重新收回了體內。他知道,言語上的任何反擊都已無用,只會顯得自己氣急敗壞。真正的戰鬥,從來不在宴會廳,而在看不見的董事會議室和資本市場的血腥絞殺中。

他感覺到朱瑤無聲地向他靠近了半步。她的存在感很低,像一抹淡泊的影子,卻又如此清晰地傳遞來一種穩定的力量。她不懂這些複雜的商業博弈,不懂什麼是智慧城市,什麼是概念股。但她懂申嶽雲需要支持。她能感覺到他身上那層冰封的氣息下,正醞釀著怎樣的風暴。她的沉默,是一種無聲的陪伴,告訴他:無論發生什麼,她都在這裡。這份純粹的信賴,像一道微弱卻堅韌的錨,將他從失控的邊緣拉了回來。

「好一個慈善舞會。」
申嶽雲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身旁的朱瑤解釋。他沒有看向任何人,目光落在自己那隻戴著白色手套的手上,緩緩握緊,骨節發出輕微的聲響。

隨後,他做了一個讓全場再次愕然的舉動。他沒有理會王宗瀚那勝利者般的姿態,而是轉身,邁著他那特有的、沉穩而略帶跛行的步伐,徑直走向了會場的出口。他甚至沒有向任何人告別,就這樣,帶著他的看護,決然地轉身離去。那背影孤高而冷峻,彷彿這場剛剛還由他主宰的盛宴,不過是個不值一顧的馬戲團。

他用行動做出了最響亮的回應:我從不參與別人制定的遊戲。當棋盤不再對我有利時,我就掀翻它。

「王老先生,」走到門口時,申嶽雲的腳步停頓了片刻,他沒有回頭,只是側過臉,面具的邊緣在燈光下劃出一道森然的弧線。
「合作愉快。希望貴公司的伺服器,防火牆做得足夠好。」

這句話,輕飄飄地落下,卻像一顆引爆的炸彈,讓王宗瀚臉上的笑容,第一次真正地僵住了。
13:23
商戰什麼的朱瑤不知道。但反正申嶽雲要離場了,這場裝扮也即將告終——

伴隨著申嶽雲的腳步節奏,朱瑤再次有感而發地哼起了樂聲…《The Point of no Return》,柔軟如浮雲、輕巧如雪花。讓其他場上不懂的人露出嗤笑,王宗瀚的眼神卻越發冷澈而深沉…

但這也都不再重要,因為他們沒有回頭,揚長而去。
14:09
申嶽雲
空氣微涼,隨著他們一步步遠離舞會大廳那虛偽的璀璨,身後那片由音樂、香檳與謊言交織而成的喧囂正迅速褪色,被長廊的寂靜所吞噬。申嶽雲的步伐沉穩,每一步都精準地控制著力道,儘管左腿的痠痛如同潛伏的毒蛇,正隨著心頭的寒意一併甦醒,但他不允許自己顯露出一絲一毫的狼狽。他那身魅影的裝束,此刻不再是權力的展演,而是一層隔絕外界窺探的堅硬甲冑。

就在這份冰冷的沉默中,一縷極輕、極柔的旋律,如飄落的雪花,悄然滲入了他的耳畔。是朱瑤的哼唱。

他立刻辨認出了那段曲調——《The Point of No Return》。

這選擇本身,便是一次精準的註解。在歌劇中,這是終局的序幕,是所有偽裝被撕下、激情與殺意交織的最後對決。然而,從朱瑤唇間流淌出的旋律,卻洗去了所有戲劇性的張力與火藥味。她的哼唱柔軟如浮雲,沒有歌詞,只有純粹的音符,像是在為這段戛然而止的夜晚,輕輕譜寫一首安魂曲。

身後傳來的零星嗤笑聲,申嶽雲聽見了,卻絲毫不為所動。那些愚蠢的、只懂得看表面熱鬧的賓客,自然無法理解這段旋律在此刻的份量。但申嶽雲確信,王宗瀚懂了。那隻老狐狸,此刻臉上的表情一定比冰雕還要冷澈。因為朱瑤的哼唱,不是在表演,而是在宣告——宣告他們與王宗瀚之間,已經跨過了那條無法回頭的界線。這場戰爭,自此再無退路。

申嶽雲沒有側頭去看她,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捕捉到她跟隨在自己身側的、平靜而堅定的身影。她總是這樣,用最不經意的方式,做出最深刻的表態。她不問商場上的勝負,也不關心股價的漲跌,她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告訴他:她站在他這邊,無論前方是坦途還是絕境。

這輕柔的旋律,像一劑奇特的鎮定劑,緩緩撫平了他內心那片因挫敗而掀起的狂亂波濤。他原本緊繃的肩膀,在無意識間,放鬆了幾分。是的,王宗瀚贏了今晚的場面,但他輸掉了更重要的東西——他讓申嶽雲徹底收起了所有試探與偽裝,將這場博弈,正式升級為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

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後,走出了富麗堂皇的酒店大門。晚秋的夜風帶著涼意迎面撲來,吹動了他斗篷的衣角,也吹散了朱瑤那柔軟的哼唱聲。門口的劉硯早已備好了車,恭敬地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申嶽雲停下腳步,轉過身,目光落在朱瑤的臉上。她的神情依舊平靜,彷彿剛才只是陪他散了一場步。他緩緩抬起手,用那戴著白色手套的指尖,輕輕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他那張輪廓分明、毫無表情的臉。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所有的冰冷與殺意都已沉澱下去,化作一片幽深難測的湖泊。

「妳倒是很懂選曲。」他的聲音低沉,褪去了方才在會場中的壓迫感,染上了一絲只有在兩人獨處時才會有的、近乎私密的沙啞。「回家吧。」

他說完,便彎身鑽進了車裡,將那副代表著今晚所有鬧劇的「魅影」面具,隨手扔在了身旁的座位上。他靠在柔軟的椅背上,閉上眼睛,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

今晚,一切都已越過,再無回頭路。
14:09
「……大學的時候為了做作業…聽得很熟,所以記得曲目。」

她在車門關好後低聲解釋,並迅速地拿出止痛藥與保溫杯、棒棒糖,雖然朱瑤還穿著那身雪白的蕾絲禮服,但手上的動作卻不變的仍是申嶽雲知道的朱瑤。

提供選項,任君選擇,但不強迫,只是預備著。

「——您扮得很像。」
那不是諷刺。那雙只有在攝影時才會綻放光采的眼睛,曾說「您很耀眼。」的女子,給予了申嶽雲今晚關於他那副模樣最直接的肯定…即便是用了很小很小的聲音在陳述。
14:25
申嶽雲
車廂內,奢華而靜謐。外面的喧囂,終於被厚實的車窗完全隔絕。申嶽雲靠在柔軟的椅背上,緊繃了一夜的神經在這一刻獲得了些許的緩解。他輕閉著雙眼,讓疲憊和方才的對峙所帶來的些微刺激與煩惱,如同潮水般慢慢退去。他沒有立刻睜開眼,只是靜靜地聽著朱瑤的聲音。

「……大學的時候為了做作業…聽得很熟,所以記得曲目。」

她的解釋輕描淡寫,帶著她一貫的平靜。申嶽雲知道這並非敷衍,只是她不善於情感的渲染。他能想像到,一個年輕的朱瑤,如何為了那些艱澀的課業,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著歌劇的選段,直至這些旋律融入她的骨血。這份隱忍與專注,曾是他眼中她最吸引人的特質之一。

隨後,他感覺到一陣輕微的窸窣聲。不用睜眼,他也能想像到此刻的朱瑤,儘管身上仍穿著那身雪白的蕾絲禮服,行動卻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熟練地從她的包裡取出止痛藥與溫熱的保溫杯。而那枚熟悉的、帶著甜膩氣息的棒棒糖,也一定被她無聲地遞了過來,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她總是這樣,在他需要之前,就已經將所有準備妥當,不問不催,只是預備著。這份從不逾矩的周全,已然成為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日常。

他的心底,一股難以言喻的柔軟輕輕浮動。他沒有接過那些藥物,也沒有伸向棒棒糖。他不需要即刻的「治癒」,因為在她出現的那一刻,某些無形的東西就已經開始被安撫。

「——您扮得很像。」

朱瑤的聲音很小,近乎耳語,卻像一根細小的銀針,精準地刺入了他最隱蔽的驕傲與自卑。申嶽雲緩緩睜開眼,側頭看向她。此刻的朱瑤,那雙平時總顯得有些淡漠的黑眸裡,確實沒有因光線變暗而失去任何光彩,反而映照著車外的霓虹,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專注與坦誠。那不是客套,更不是諷刺。他知道,一個前攝影師的「像」,是帶著專業與審美的最高肯定。她看到了他刻意營造的一切,更看到了他融入角色後的氣場與威嚴。

「您很耀眼。」這句話曾是她在另一個場合給予的評價,那是在他身體最不適、狀態最糟糕的時刻。而此刻,她再次肯定了他的「表演」。對於一個習慣掌控,也習慣偽裝的申嶽雲來說,被她如此直接而真誠地「看穿」,卻不覺得被冒犯,反而有種奇特的被理解與被接納的安心。她沒有把他的「魅影」看作虛假,而是認可了這背後的力量。

申嶽雲的目光在她平靜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深邃的眼眸中,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他知道她不是在稱讚他的服裝,而是在肯定他駕馭全局、將羞辱轉化為掌控的「藝術」。這份默契的感知,比任何言語的勝利都來得更有重量。

他沒有立刻回應那份讚美。那不是他習慣的表達方式。他只是微微揚起下巴,喉間發出一聲輕微的,連他自己都差點聽不見的「嗯」。那聲短促的氣音,代表著他接受了這份獨特的讚賞,並且感到一絲微不可察的、幾乎可以稱得上「愉悅」的情緒。

「妳也。」申嶽雲終於開口,聲音仍有些沙啞,目光落在她雪白禮服的裙襬上,又緩緩移回她的臉龐。

「克莉絲汀可不是誰都能演的。」

他那句話輕描淡寫,帶著不容置喙的肯定,彷彿朱瑤從一開始就註定是那最適合他的「克莉絲汀」。話語中帶著一股習慣性的佔有欲,隱藏在淡淡的讚美之下。說完,他不再看她,重新閉上了眼睛。身體的疲憊,以及腦海中對王宗瀚的下一步應對,正迅速地將他從這份短暫的「私人」情緒中抽離。

然而,止痛藥和棒棒糖,依然被她預備在旁。他知道,這才是她無聲的、真正的慰藉。
14:25